宣聖講義
繫辭者。以易卦中卦辭彖辭象辭爻辭猶有所未盡。或其旨趣未明 厥要。因特為之繫辭焉。以明之者也。易之為道也。自始至終。無終無始。而一皆以太極二義為之樞機焉。太極未兆。則洪濛之先。無可言 者。後人強名之曰無極。幾不可解。既無矣。安可言極乎。太上所謂虛 無難名者也。自此而生一炁。是為太極之初萌。鴻鈞之初。現由一炁 而分為二氣。太一真宰之嬗化者也。此二氣易之二儀。見於卦則乾 與坤也。乾與坤為易最大之關鍵。不求易卦則已。若求易卦。捨乾坤莫能入其門也。故於前繫辭各篇。再四明之。而為縕為門之文。顯示 無餘。所以啟後各卦之要義也。後人不知。疑亢龍有悔及履霜堅冰 二節。皆係重出之衍文。而竟將履霜堅冰一節刪去。只留亢龍一節。 又雜於章後。下注重出之文。遂使易旨無以闡明。而文字益紊亂矣。茲為正之。竝示其義。先乾之上九。與坤之初六二爻者。仍為前此乾 坤設卦而為其門之旨。先上而後初。先乾而後坤者。由易以求其難。 自顯而推其隱者也。天地造化。人世治理。皆由上而下。由顯而微。自 敬趨侈。而天下遂多故矣。天下之擾擾。由於為上者居非其所。而又 不能為賢人為之輔。為下者縱欲從邪。恣其私利。詐惡不悛。日甚一日。於是禍機愈切。漸至亡國滅種而不可救。無他。不修民德而然也。 此二者(指為上為下者二大病痛)乃為世諦治亂。天運轉換之 大樞紐。一切人事動作。神事運行。莫不由之。故於此繫辭講卦時。首 先提出乾上九之爻。所以象為上者也。提出坤初六之爻。所以示為下者也。無論何等世代。為上者恒有乾上九之可危。為下者皆有坤 初六之可懼。苟不自危而不自懼。則為上者必失其民。為下者必覆 其國家。惝能自悔。以為上則事猶有可為者。倘能自懼。以為下則物 猶有可救者。此乾坤二卦上初之深意所在。亦即前所謂上易知。初 難知之旨也。
示乾而不及其初二三四五爻者。所以握其要而戒乎為上者也。示 坤而不及其二三四五上爻者。亦握其要而以戒於為下者也。繫辭 者繫其要而致其訓誡者也。故擇要而繫之。不徧及各卦以為卦繫。 不徧及各爻以為爻繫。語焉而其餘可知。告焉而其後可明。此以互彼。彼以錯此。相對相形之間。而義旨已昭。行事可法。則所貴乎易之 繫辭者也。惟示亢龍。則飛龍之爻可期。故曰位曰民。而重乎輔者也。 惟示霜冰。而黃裳已可貴。故曰在敬與義以修德。坤六二之辭曰。敬 以直內。義以方外。敬義立而德不孤。所以為元吉耳。明乎飛龍之爻 在亢龍之下。則知乾上九之所宜自處者矣。明乎黃裳之爻。在初六之上。則知初六之所宜自修者也。上九能自處。則凡為上者。不至於 失位而喪民。為下者能自修。則不至放僻好利而自趨於覆亡。舉此 乾坤之二爻。而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大端大典。可見其正訓。 可識其正法矣。故必於繫卦之初。首先示之。而繫辭以講明之也。乾坤既明。則繼示人理。良以乾者天之道。坤者地之道。天道象上。地道 象下。上下皆有其過失。而恒在亢傲不恭。陰惡不謙之病。此天地所 賦於人之習性也。故於此下。專講人道中率性去習之學。而繼明乎 謙卦焉。謙之為卦也。六爻皆吉。而莫尚乎勞謙。蓋勤勞者人生之大 本在焉。周語有之曰。民生在勤。勤則不匱。勤勞焉。則為上者終得其民。則夏禹胼胝。周公握髮。日不遑息之事。而大禹兢兢聞善則拜。周 公恐懼。惟恐獲罪。皆所以行其勞謙者也。故曰勞而不伐。有功而不 德。厚之至也。禹之不矜。天下莫與爭能。周旦之不伐。天下莫不服其 忠貞。一見於虞書。一見於周書。丘此繫文原意在此。故繼之曰德言盛。禮言恭。自無大禹公旦之盛德。安足以稱勞。自無大禹公旦之循 禮。安足以言謙乎。故謙也者。致其天性之至恭。而以保其位者也。 易之為訓也。惟敬惟戒。必恭必謙。所以使人持盈保泰。趨吉而避凶 也。六十四卦中。總不外此大旨。不過動靜出處。語默行止。有不同耳。 於是繼明不出戶庭之旨。於勞謙之後者。安其心而慎其機也。謙既自修矣。節又以自檢。修德以勞於世務。檢行以慎於君臣。而後咎厲 可免。而禍害可避也。故修德則卑其身。檢行則緘其言。言行者。君子 之樞機所由出入者也。故時當勤勞。則徧行天下。時當慎守。則不出 戶庭。徧行天下而有功。不出戶庭而無咎。聖人之所以能屈伸往來也。惟其能伸能屈。故能慎密而不失其君臣之道。公旦能密金匱之 誓。所以能成東山之勳臣。能自密以成其名者也。當二叔流言之際。 公旦不動聲色。戒懼敬慎。不出戶庭。而德音已昭。故鴟鴞之詩。足以 感動成王。而於誅討管蔡之事。機事嚴密。而罪人斯得矣。此謙與節 之正則也。後世之君臣。多不能知此義。而於言語之間。多階其亂。春秋時不可勝數。非君不密以失其臣。即臣不密以失其君。更疏漏而 寡諜。膚淺而僨事。為國家患害者眾矣。君子所以貴於慎密而不肯 輕於出者也。
君子謙其身以救亢傲之習。節其言以救陰賊之害(亢傲指乾上九。陰賊指坤初六)是以講此二卦於乾坤之後也。推謙與節之道。 必歸本於人心之誠。人心不能誠。則謙非真謙。而節難終節矣。必其 有誠而後德益修。而言益信。雖在方寸跬步之間。出其言足以感召 天下祥和之氣。守其默足以保持天地之泰和。是以示中孚於謙節 之後也。中孚者中心誠信。孚感於物者也。中孚之九二曰。鳴鸙在陰。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。吾與爾靡之。蓋鷹者陽鳥。以比君子在陰鶴之 居山谷之陰者。比君子居室而不出戶庭也。鶴在山陰一鳴。而諸小 鶴皆鳴而和其聲。以比君子出言善。則天下之人將感應之。天下之 人感應。則欲不出仕而不得矣。故曰我有好爵。吾與爾靡之也。丘因繫之辭曰。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。則千里之外應之。況其邇者乎。居 其室出其言不善。則千里之外違之。況其邇者乎。言出乎身。加乎民。 行發乎邇。見乎遠。言與行所以為君子之樞機。無論尊卑貴賤之人。 動此威儀之間。樞機一發。則榮辱隨之。故曰榮辱之主也。自誠其德。 則心無不正。而言無不善。不修其德。不誠無物。則人不感而物莫應。謙與節非賴中孚之德。不能表見也。昔公旦之誥戒於王及天下者。 可謂居其室出言而善者矣。動止法則。足以為天下之正則。無不感 而從其風。所謂千里之外。應之。況其邇者乎。一心王室。不知有他。雖 滅身喪家。在所不顧。公旦已告於天矣。故武王之疾以瘳。而其後於被讒未明之時。天地為之大變。大風大雷。拔木偃禾。凭怒以表其冤。 中孚之作用。不其大乎。故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。可不慎乎。 言行為君子之樞機。禮義為君子之載籍。苟其中心有主。忠信誠篤。 而一於善。則無物不孚。無事不周。然而君子之於行與禮也。猶且兢 兢業業。以致其敬慎而不敢有所忽焉。則藉之雖薄。而承之則厚。儀之雖微。事之則重。易曰初六藉用白茅無咎者此也。意謂苟有其德。 錯諸地上可也。況有茅乎。所謂蘋蘩蘊藻之菜。潢汙行潦之水。筐釜 錡筥之器。可薦於鬼神。可羞於王公者也。況以先王之禮處之乎。昔 者先王以白茅藉之。而行祭奠。故包茅不入。齊桓公徵之於荊楚。然則藉之用茅。雖輕實重也。夫何咎之有。言其敬慎之至也。慎斯術也 以往。其不敢有所忽矣。無所忽又何所失哉。示其解釋於此大過者。 示人敬慎。使持持久而勿懈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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